怡红院的姐妹们（怡红院的姐妹接课）红楼心语2020-09-22 16:55:13
晴雯的人缘（一）
作者：火烧彤云
因为王善保家的进谗，晴雯被撵出贾府，这是勿庸置疑的事实。但是由于宝玉对袭人的质疑以及晴雯本人的突出个性，使得有些读者对这件事增添了一些其他猜测，除了怀疑袭人告了晴雯以外，最主要的就是，晴雯是不是因为平时人缘太差才导致了被撵的命运？如果真是袭人告了晴雯，也说明晴雯与袭人的关系不好。那么晴雯平时的人缘到底如何呢？让我们走入晴雯的生活看看。
如鱼得水
怡红院有八个大丫头，晴雯是其中之一。她们的名字优雅美丽，两两对称，正好是四组，分别是：袭人和媚人（第5回出现）、晴雯和绮霰、麝月和檀云、秋纹和碧痕。八人中，袭人是丫头之首。截止到晴雯被撵之时，宝玉身边一共有过九个大丫头，还有一个是较早被撵走的茜雪。从名字上来看，绮霰是后来顶替茜雪的丫头。晴雯和这八个人相处得怎么样呢？
在赖大一家人的眼里，晴雯从小就“千伶百俐，嘴尖性大”。“嘴尖性大”指的是晴雯巧语能言，性格落落大方，不怯弱。她确实是活泼聪明，爱开玩笑，有她的地方，总是笑语连连，气氛轻松。有一次，丫头们在一起聊天，秋纹兴高彩烈地说起她偶然得了王夫人赏赐的衣服的时候，晴雯故意打趣她：“呸！没见世面的小蹄子！那是把好的给了人，挑剩下的才给你，你还充有脸呢！”秋纹的好奇心被晴雯吊了起来，赶忙追问王夫人的赏赐给了谁，晴雯继续吊她的胃口：
“我告诉了你，难道你这会退还太太去不成？”秋纹笑道：“胡说。我白听了喜欢喜欢。那怕给这屋里的狗剩下的，我只领太太的恩典，也不犯管别的事。”众人听了都笑道：“骂的巧！可不是给了那西洋花点子哈巴儿了！”袭人笑道：“你们这起烂了嘴的，得了空就拿我取笑打牙儿！一个个不知怎么死呢！”秋纹笑道：“原来姐姐得了，我实在不知道。我陪个不是罢！”（第37回）
晴雯巧妙地逗着秋纹，秋纹也跟着开玩笑，大家也跟着开起了袭人的玩笑，都笑了。晴雯有时候开玩笑也开得比较重，让人很不好意思，有一回她看见宝玉给麝月篦头，就说：
“哦，交杯盏还没吃，倒上头了？”（第20回）
晴雯爱开别人的玩笑，别人开不开她的玩笑呢？也开。在一个冬夜，晴雯想跟出去看月色的麝月开个玩笑，就从床上起来，只穿着小袄，没有披外衣，从后门走了出去。她刚想吓唬一下麝月，宝玉叫了一句“晴雯出去了！”，她只好转身回来。麝月回来知道晴雯刚才没穿外衣就出去了，半谑半责地说：
“你就这么‘跑解马’似的打扮得伶伶俐俐地出去了不成？”宝玉笑道：“可不就这么去了？”麝月道：“你死不拣好日子！你出去站一站，把皮不冻破了你的！”（第51回）
“跑解马”是指那些跑江湖卖艺的人在马上表演各种技艺，表演者都是短打穿着。麝月还说她“死不拣好日子”，是以责备的口气关心她。晴雯病了，把两剂膏药贴在太阳穴上，麝月又打趣她：
“病的蓬头鬼一样，如今贴了这个，倒俏皮了！”（第52回）
她们之间说话多么随便，关系多么亲密！宝玉生日的那天晚上，怡红院众人送走黛玉、宝钗等人之后，又饮又唱，闹了大半个晚上。第二天大家起来后，袭人也开晴雯的玩笑：
“昨儿都上来了，晴雯连臊也忘了，我记得他还唱了一个。”（第63回）
试想，如果晴雯和大伙的关系不好，她开得了玩笑吗？她开玩笑，有人接茬吗？有人开她的玩笑吗？这不正是晴雯融入这个团队，和大丫头们关系融洽、如鱼得水的表现吗？也许有人会说，宝玉看重晴雯，所以大家不敢不理睬晴雯。在生活中，一个人受领导器重，他的同事并不会因此就和他真诚交往、互开玩笑。最主要的还是这个人好相处，大家喜欢他，才会有较好的人际关系。如果此人不招大家喜欢，但又受到领导器重，大家要么是不得罪他，与他保持距离；要么与他交往，也是为了攀龙附凤，但肯定不会相处得如此随意。
心里眼里
有人说，晴雯和大丫头们未必都相处得很好。晴雯和碧痕不就拌过嘴吗？诚然，晴雯绝不是什么和所有人都相处融洽的“老好人”，和碧痕关系不好，这也有可能。但是偶尔的一次吵嘴，说明不了她和大家相处得不好。再说吵嘴是什么原因？是谁的问题？这些我们都不知道。书里面写晴雯和大家相处愉快，说说笑笑的时光更多，所以她和碧痕吵架只能视作是一次偶然事件。
之所以作者要设置晴雯和碧痕吵架的情节，是为了引出后面黛玉葬花的重点情节。晴雯和黛玉非常亲厚，黛玉叫门的时候，听出了晴雯的声音，就没说自己的名字，只叫她开门。结果晴雯没听出黛玉的声音，才没有开门，引发了黛玉对寄人篱下的联想感伤。换了别的丫头，肯定就开门了，也就没有黛玉感伤葬花的情节了。
有的读者说，晴雯平时很懒，书里也有佐证，这能招人喜欢吗？比如第51回里，袭人回家了，近身服侍宝玉的事由晴雯和麝月承接，书里写道：
晴雯只在熏笼上围坐。麝月笑道：“你今儿别装小姐了，我劝你也动一动儿。”晴雯道：“等你们都去尽了，我再动不迟。有你们一日，我且受用一日。”
不仅如此，连晴雯自己还自嘲过：
“惟有我是第一个要去，又懒又笨，性子又不好，又没用。”袭人笑道：“倘或那孔雀褂子再烧个窟窿，你去了谁可会补呢？你倒别和我拿三撇四的！我烦你做个什么，把你懒的横针不拈，竖线不动。一般也不是我的私活烦你，横竖都是他的，你就都不肯做。怎么我去了几天，你病的七死八活，一夜连命也不顾给他做了出来，这又是什么原故？你到底说话，别只佯憨和我笑，也当不了什么！”（第62回）
有的读者以此为据，说晴雯连自己都承认自己又懒又笨，袭人都说她懒，明显是不喜欢她。真是这样吗？当然不是。她给宝玉换衣服，给探春送荔枝，到王夫人房中取联珠瓶，深夜给黛玉送手帕，这不都在做事吗？有时，一些很重要的事，她还生怕别人做不好，不畏辛苦，亲自动手做呢！一天，宝玉早上起来后要写字，晴雯给他研墨。宝玉写了“绛云轩”三个字，也就是他的住处的名字，要丫头们贴在门斗上，然后就走了。在这个下了半日雪珠的寒冷冬日，晴雯守着字，百思特网等着墨迹一点点干透，本可以叫个仆妇来贴的，但她生怕别人贴不好，亲自爬到梯子上一个个地贴，手都冻僵了（第8回）！
袭人服侍宝玉后，心里眼里只有一个宝玉，晴雯又何尝不是如此？第51回里，麝月因为个头矮，够不着穿衣镜的顶部，叫比她高的晴雯去把穿衣镜的套子放下，把镜套上方的签子扳上。当时，晴雯刚刚坐到熏笼边烤火，刚说完自己刚烤暖和了，不想起身，又想起要去取汤婆子（一种以灌热水来取暖的壶），就准备起身去取。可见她并不是真懒，心里还是装着点点滴滴的琐事。麝月说宝玉平时不用汤婆子，这里又有了熏笼取暖，她俩也可以不用汤婆子，晴雯才没去取了。
姐弟情深
从第17回至18回贾政等人游怡红院、第26回贾芸进怡红院、第36回宝钗午间进入怡红院来看宝玉、第41回刘姥姥从后门进入怡红院、第51回晴雯和麝月服侍宝玉等多处对宝玉卧室的描写，可以得知，从“怡红快绿”这幢房子的正门进入，左边是宝玉的卧室区。最左边是暖阁套间儿，相当于一个大点的房间套着一个小点的房间，那个小点的房间就是暖阁，那是宝玉冬天睡觉的地方。暖阁之外的区域是夜间听从宝玉召唤、随时待命的丫头睡觉的地方。这个房间的右边，紧挨着的是一道碧纱橱，那是宝玉夏天睡觉的地方。
第51回里，袭人请假回家了，宝玉睡在暖阁里，麝月睡在暖阁外，预备着夜间服侍宝玉，晴雯则睡在碧纱橱里。熏笼放在碧纱橱里。这个碧纱橱是“两道纱厨锦槅”（第17回至18回中描写），也就是用两道嵌着纱的木隔断隔出的一个房间，这到冬天是非常冷的，所以熏笼放在了碧纱橱里。暖阁是外间烧火通过地下管道将热量传入墙内，使房间生温的。碧纱橱的墙是木隔断，熏笼的热量也很容易透出来。麝月睡在暖阁与碧纱橱之间的区域，两边的热量都会传导至此，所以她睡觉时也就不会冷了，所以她也可以不要汤婆子。
宝玉夜里要喝茶，习惯性地叫了几声“袭人”，与宝玉一壁之隔的麝月没被叫醒；睡在碧纱橱里，与宝玉隔着两道纱壁（一道是碧纱橱的纱壁，一道是暖阁的纱壁）的晴雯却醒了。反倒是晴雯叫醒了麝月去赶紧起来服侍宝玉。可见晴雯的心时时牵挂着宝玉！
结合第3回相关描写，可以大致梳理出值夜班这事的变化。宝玉和其他人一样，自小是奶妈李嬷嬷带着睡觉。他长到可以独自睡觉了，李嬷嬷带着袭人在外间大床睡觉，作夜间陪侍，这期间还是以年长多知的李嬷嬷为主侍候他。李嬷嬷告老解事后，袭人值夜班。但从袭人送完母殡回到贾府后，估计就是晴雯代替袭人，值起了服侍宝玉的夜班。作者在第77回进行了补叙：
原来这一二年间袭人因王夫人看重了他了，越发自要尊重。凡背人之处或夜晚之间，总不与宝玉狎昵，较先幼时反倒疏远了。然一应针线并宝玉及诸小丫头们凡出入银钱衣履什物等事，也甚烦琐；且有吐血旧症虽愈，然每因劳碌风寒所感，即嗽中带血，故迩来夜间总不与宝玉同房。宝玉夜间常醒，又极胆小，每醒必唤人。因晴雯睡卧警醒，且举动轻便，故夜晚一应茶水起坐呼唤之任皆悉委他一人，所以宝玉外床只是他睡。今他去了，袭人只得要问，因思此任比日间紧要之意，宝玉既答不管怎样，袭人只得还依旧年之例，遂仍百思特网将自己铺盖搬来设于床外。
这段文字，读来令人落泪。一是袭人病势渐重，嗽中带血，非常可怜！二是袭人是在晴雯被撵后才重新开始值夜班的，而晴雯自被王夫人叫去之前，身体已经有些不自在，受了王夫人训斥的气，病势加重，却依然坚守岗位！这段时间，她可是水米都不曾沾牙啊！每天晚上，她依然是搬到暖阁和碧纱橱中间的那个区域来睡觉，夜里听从宝玉的呼唤，随时起来服侍宝玉，天亮起床后，又搬回丫头的住处。睛雯拖着病体尚且如此尽责，可以想见她数年如一日地何等勤谨！
宝玉自幼娇生惯养，胆小易醒，梦魇的时候，口渴的时候，生病的时候，思绪纷乱的时候，是晴雯蹑手蹑脚地起来，给他倒茶倒水，扶他起坐，安慰他，劝导他。晴雯最能体味宝玉的心，其言语贴心，何异于黛玉之旁的紫鹃？宝玉和晴雯的感情早已超出了主仆之情，升华到了难舍难分的姐弟之情！晴雯走了，袭人问宝玉，外床安排谁值夜？宝玉说，不管怎样。也就是谁也代替不了晴雯，叫谁来都一样。袭人才不得不自己来侍候。
夜间服侍宝玉是最辛苦的工作，袭人也知道此任比白天的各项事务更紧要。晴雯担当了此项工作，其他的事情也没有少做，她被使唤的次数最多。诔文中写道，“芳名未泯，檐前鹦鹉犹呼”，就是最有力的证明。袭人也说，“晴雯人虽去了，这两个字只怕是不能去的。”真是令人潸然泪下！
所以，所谓晴雯自嘲懒笨，袭人、麝月说她不动，根本就不是晴雯日常生活的常态，只是少数偶然事件而已，基本上还是开玩笑。为什么老开她的玩笑呢？因为她平时也爱开人家的玩笑。她们相处随意，互笑互嗔。
个人简介：
火烧彤云，湖南省长沙市人，建筑工程造价工程师，自幼喜欢《红楼梦》，爱思考，爱写百思特网作，追求美好高尚的精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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