怅寥廓怎么读什么意思(怅寥廓怅的意思)

  二十年多前,山东画报出版社冯克力(易与《乌合之众》的译者青州籍冯克利混为一人)一手打造的《老照片》杂志书风靡全国。创刊十年之后,这本定位“高端品位的通俗读物”,“专门刊发有意思的老照片,并配以翔实、活泼、意味隽永的文字,观照百多年来人类的生存与发展”的地方读物,契合着快节奏、高效率的现代生活,席卷全国,一举引领出版界步入了“读图时代”。

  我和福建兄都是《老照片》的拥趸。平时闲聊时常讲,潍坊也该有这么一本专版《老照片》。“述而不作”(歪曲孔夫子本意,专指光说不练、动口不动手)是疏懒文人的习性。回想平生半世,多少事情说说也就罢了,当真付诸于行动的又有多少!2015年春一次聚谈,福建称已经收集了数量不少的老照片,提议编著《潍县影像志》。时间既久,我渐已淡忘,可他却一直默默地做着功课。

  庚子春,疠疬肆虐,多日未晤,福建忽以微信称,《潍县影像志》已经粗具规模,谦称收录未备,不足以“志”名,遂改称《记》,并嘱我与崔永胜等审正校覈云云。

  由是我得享先见之福,也身受其间之苦之难。后在潍县老事儿群发布众筹公告,群友热烈响应,一呼百应,仅一日即成百筹之多。群主多方奔走,选厂家、重修图、调版面、择纸张、定装帧……事无巨细,繁难独任。5月9日午间,首批书品印装完毕,我又得近水楼台之便,当了一次搬运工,有幸成为“第一个读者”。

  是书收录的230多张照片、图片,且不乏首次见诸于纸面者。以时间为经,自目前所知最早潍县影像始,至潍坊特别市成立为限;空间为纬,局限于潍县境内景物人文,无实证为潍县者一概剔除,取宁缺毋滥之意。既有公藏机构的珍贵展品,也有民间的传世珍藏,还有不少来自日、美、德等国的正式出版物和电子出版物。搜集这些老照片的确不易,花费了编者五年的时间精力和不菲支出。藏家们往往对藏品视若拱璧,不轻易示人。好在福建兄为人真诚,锲而不舍,诸师友古道热肠,乐见其成,多有襄助。有的照片此前仅见诸于海外,编者又费尽周折,甚至用“海淘”方式购回,经修复再版,化身千百,传播普世,造福桑梓。

  作者钩沉历史事件和潍县人文掌故,挖掘内中故事,旁征博引,勘误检证,力图还原事件本来面目,解读其中鲜为人知的陈年往事,勾勒出潍坊百年变迁的世事沧桑。

  从宏大叙事维度而言,涉及潍县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时期西学东渐、乐道院建设、义和团运动、德国强租胶州湾、修建胶济铁路、开掘坊子炭矿、日占坊子、民五之变、东北军讨伐袁世凯、中原大战晋军围城、潍县沦陷、兴办民族工业、城市营缮、日伪统治、潍县集中营解放、潍县战役等重大历史事件;

  从地方风物维度而言,则有玉清宫、十笏园、丁家花园、复园、县城城墙、东关圩子墙、城门、县政府、坝堐大街、大马路、火车站、天主教堂、信丰染厂、火柴厂、广文中学等诸多名胜新筑,而美军航空队从空中拍摄的县城鸟瞰图,可以说是国内1945年前少有的城市鸟瞰全景图;

  从人物维度看,可见有传教士狄乐播、沙畹、狄珍珠等外籍人士,东北军司令居正、潍县县长厉文礼等军政要人,以及丁叔言、丁锡田、陈蜚声、杜佐宸、滕虎忱等地方名流,还有众多我不知名姓的普通士绅、百姓、学子、军人……或许,图中之人尚有耆老健在,耄耋之年的他们,可否记得当时的情景?

  面对这么多尘封故人往事的影像,对于相对还是年轻人的编者,正确辨识其位置、时间、人物,甚至演绎出拍摄角度、历史上同一位置的类似影像,的确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当颇费周章。其中,拍摄于南门里丁叔言的丁家花园门前一张东北军的合影,对于哪位是居正,就讨论查找了很久,生怕有误。

  常言说,有时视角比所见更重要。

  一百多年前,西方传教士们携带最先进的摄影装备,将潍县大街上的景物及各色人等收入底片,或许仅仅因为对一个东方古国的好奇,而对于为什么要给“田克聪妻”花费巨资立一座石牌坊并无探究的兴趣。可对于我们,在这些牌坊已荡然无存的今天,却能凭借影像直观地目睹仅在志书有只言片语的那座牌坊的真实样貌。举一反三,就能够对某件史实、某个人物或某种社会现象获得新的认知。

  1931年5月潍县县志局全体委员的合影,解开了众说纷纭的《潍县志稿》编委会组成人员的关键证据。照片上,同样留着山羊胡的陈蜚声和杜佐宸,同框之后让我们再也不会将两人混淆。前排就坐的丁叔言,被调整进编委会并担任常务委员的事实得到了最权威的印证。一直从事志稿采访总纂、有“丁大头”雅号的丁锡田,一如其做人做学问的风格,谦逊地站在后排最边的角落。

  读图就是读人生。翻阅这本册子,最令我感慨的,莫过于丁叔言与厉文礼。两人青年时期,一为地方名流,一为军政才俊,皆负青云之志,有志于新社会的开拓建设。一个能文擅绘,热心公益,一个铁腕治理,政绩显著,二人惺惺相惜,官绅互动,潍县的建设事业多有成就。可恨日军侵略中国,潍县沦陷,二人弃城而走,转战诸城安丘山区从事“游击”。城顶山一战寡不敌众,不幸被俘,双双变节投敌。抗战胜利后,一个选择自行解脱,一个继续为“党国”效力,新中国成立后被公审处决。观看二人不同时期的影像,细细揣度其处境变迁,尤其在抗战胜利后与美军人士的合影,胜利大喜之日却表情木然,岁月沧桑韶华已逝,落魄忧虑溢于言表,隐隐感觉到他们有种美人迟暮、英雄气短的无奈与迷茫。个体生命终究都被时代所裹挟。曾经的豪情万丈,遭遇国难大势,又能如何抉择?哈姆雷特之问成为个人需要面对的问题。

  梦石山房提供的一张郭宅街的老照片,街头一堆家私物品旁,一中年妇女昏仰于地面,躺靠于一年轻女性怀中,另有幼儿、老妪呆立其侧,远处隐约有街坊邻居躲闪张望的身影……在摄影器材笨重昂贵的时代,这断然不是为街景而拍,抑或是家务纠纷,摄影取证?除非当事者,至今已难以解读。我们只好单纯以街景来阅读这张照片。

  美国当代学者苏珊·桑塔格曾说,“只要时间足够久远,所有的照片都会变得有意味和感人。”读《潍县影像记》,我们会感慨,许多被遗弃的、未被正史采纳的照片,乃至民间的生活照,都承载着社会变迁的痕迹和印记,都能够从中解读出丰富的社会历史内涵。期待着大家共同对《潍县影像记》进行“索隐”,也期待更多的潍县影像浮出水面,再现于世人面前。

  5月9日,孙建松草就于溉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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