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加尔湖畔有一牧羊人,渴饮雪,饥吞毡,鞭起,鞭落,风雪中且歌且行。
他曾是汉臣使者,擎一支旌节,带着汉匈和睦的夙愿,来到茫茫大漠。
一晃十九年,不为名利所诱惑,不为刑罚所屈服,他守住了自己的人格与底线。
《汉书》赞其:“使于四方,不辱君命,苏武有之矣。”
1
“苏武牧羊”如今已成为妇孺皆知的典故。
汉武帝时期,匈奴新王且鞮侯单于即位,为稳固政局,不得不向汉王朝示好。
武帝赞许之余不忘派使节前去答谢单于,不仅护送扣留在汉的匈奴使者回国,还为新单于送去礼物。
而此次出使的使者正是苏武。
所谓出使,名为答谢,实则是在于刺探匈奴意图。
苏武深知此番出使危机重重,临行前夕与爱妻执手相看泪眼,写下一首《留别妻》
若有幸能活着,我定会回到你身边;若不幸死了,我也会永远永远地想着你。
上不辱君命,下不负深情,这是苏武人格气节所在。
2
苏武出使匈奴,将俘虏送还,将礼物相赠,却不想在即将返汉之际,匈奴爆发内乱。
他的副将张胜卷入到匈奴的内乱当中,无奈,苏武也被牵连。
匈奴想招降苏武,便派汉朝降臣卫律去游说他。
谁知苏武一见卫律便说:“屈节辱命,虽生何面目以归汉?”
语罢,引剑自刎。
“人有志,竹有节”。
苏武不愿任人鱼肉,为保全忠义只能以死明志。
卫律大惊,及时找大夫治疗,得以保住他的性命。
等到苏武伤愈,卫律又来游说,惹得苏武破口大骂:“女为人臣子,不顾恩义,畔主背亲,为降虏于蛮夷,何以女为见?”
——你身为大汉臣子,寡廉鲜耻,背信弃义,悖逆皇上,抛弃亲人,臣服于蛮夷,我见你做什么?
我们一生难免受到诱惑,能守住本心,方能守住底线,守住了底线,也就守住了尊严。
单于听后大怒,囚禁苏武,置于大地窖内,不给他吃喝。
天下雪,苏武卧著嚼雪,同毡毛一起吞下,几日不死,匈奴人以为他是神人。
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要么你驾驭生命,要么生命驾驭你。
经此一事,匈奴人便将他流放至北海(今贝加尔湖),让他放公羊,除非公羊产羊,否则不予释放。
在逆境里,人的意志力往往难以小觑。
3
北海是苦寒之地,没有供应粮食,只能掘野鼠所储藏的果实吃。
班固在《汉书》中记载:杖汉节牧羊,卧起操持,节旄尽落。
苏武拄着汉节牧羊,起居都拿着,汉节是他的希冀,以致节上毛全部脱落。
在苦难厄运中常怀希望,光明就不会太远。
这样的困苦日子大约过了十多年,直到等来游说的汉臣李陵。
在李陵投降前,他曾率领五千士兵深入匈奴腹地,然而却遭匈奴八万骑兵围攻,苦等无援中弹尽粮绝,最后投降。
单于知道李陵与苏武是旧友,便派李陵去北海,为苏武设酒宴和歌舞。
席间李陵说道:“来时,大夫人已不幸,陵送葬至阳陵。子卿妇年少,闻已更嫁矣。独有女弟二人,两女一男,今复十余年,存亡不可知。”
所谓:上兵伐谋,攻心为上。苏武曾经美满的家庭分崩离析,所爱的妻子也改嫁他人,仅有的三个孩子也不知死活。
接着李陵又现身说法,细数自身遭遇,想博得苏武共情,使其招降。
谁知苏武却说:“今得杀身自效,虽蒙斧钺汤镬,诚甘乐之。”
言已至此,李陵自叹弗如,告别他而去。
曼德拉曾说:如果天空是黑暗的,那就摸黑生存;如果发出声音是危险的,那就保持沉默;如果自觉无力发光的,那就蜷伏于墙角。但不要习惯了黑暗就为黑暗辩护;不要为自己的苟且而得意;不要嘲讽那些比自己更勇敢热情的人们。我们可以卑微如尘土,不可扭曲如蛆虫。
人可以卑微,但要有底线。
4
没多久,汉朝传来了武帝去世的消息,苏武悲痛万分,却还是没有向命运低头。
苏武又一次陷入绝境,希望不仅没有破灭,甚至还诞生出非一般的智慧。
他将帛书系在大雁脚上,让它把自己的希望带回汉朝。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的书信终于被天子看到。
汉昭帝派人将他从匈奴处接回来,除了以前已经投降和死亡的,总共跟随苏武回来的只剩九人。
李陵为他送别,“今足下还归,扬名于匈奴,功显于汉室,虽古竹帛所载,丹青所画,何以过子卿!”
在匈奴中扬名,在汉地功绩显赫,即便是古史、图画中所记载的人物,谁能超过你?
在一年春天,苏武终于回到故国。昭帝下赐他官拜典属国,俸禄中二千石;赐钱二百万,官田二顷,住宅一处。
相比于这些功绩殊荣,苏武的不屈的品格更让人铭记。
5
苏武到达过人生低谷,能守住本心,守住节操,守住人格,才能赢得命运所馈赠给他的礼物。
有人说苏武愚忠,耗费尽二十年的光阴,颠沛流离,以致妻离子散。
我却说他的价值观高于生命,底线高于利益,以血肉之躯赢得忠孝节义。
他心中的道德准则难以撼动。
“不义而富且贵,与我如浮云。”
能捍卫底线的人,诱惑在他面前犹如浮云。
能守住节操,也终将赢得他人的尊重与信任。
人生在世,要常有一把尺,尺在心中,量人也量己。
境遇浮浮沉沉,可奋起直追,可迎难而上,可随波逐流,可蛰伏以待,却要时时自省,牢记本心,方守得住人格与自我。
与君共勉。